第288章 時間溯流（1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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格帶的眼神很堅定，嘴角的笑容並不苦澀，相反，帶著滿滿的釋然，他已經做了決定，堅定而不可更改的決定。
在機械星與禾玉等人之間，他做不出選擇。
生而為機械人，他與尤金一樣，有機械星的驕傲與信念。
但他犀利的機械臂刀鋒，永遠不可能對準信任的隊友，高傲的格帶接受人很難，但背叛也很難。
信念與情意難兩全，刀鋒不能刺向任何一方，便只能刺向自己。
禾神深深看著格帶，沒說話。
瓊眉頭緊皺，眼神擔憂。
鍛於晨張了張嘴，他想勸格帶，卻又不知道怎麽勸他，如果選秀系統是機械星人，讓他與他們一起對抗選秀系統，便是讓他背叛機械星。
勸慰的話都說不出口。
元澤像是想到什麽，瞳孔一縮：“格帶如果不走，我們的直播怎麽辦？”
且不說他們一路相互扶持的隊友情，尤金背叛，再失去格帶這最後一個機械星人，之後，他們的直播又會中斷。
斬特深吸一口氣：“格帶不能死。”
鎮星面無表情：“不想走嗎？那就打暈了強行帶走。”
聞言，格帶再次後退一步，機械臂舉起，顯然，他怎麽都不會跟著離開，他選擇了止步於此，再不面對兩難局面。
“轟隆隆——”
地動山搖，整個副本動蕩加劇，即將徹底崩塌。
格帶擡頭看了眼變得漆黑空洞的天，笑了：“你們快走吧，再耽誤下去，連洞道都會坍塌，再不能晉級。”
瓊手握緊成拳，眼神悲傷。
——若是自己處在格帶這個位置上，怕是也會做出相同的選擇。
直播間外。
拉裏眼神覆雜，半晌，聲音沙啞：“格帶也要死了。”
沒人能攔住想死的人，就像趙憑棄一樣。
秋刀嘆口氣：“我對格帶印象，就算機械星敗了，我也不會對他出手。”
喬搖搖頭：“機械星敗了，格帶比死還難受。”
他想，其實對於格帶而言，沒辦法像尤金一樣堅定信念，為信念而戰，也做不到背叛星球，留在這個副本或許是最好的結局。
——除非，他有為之一戰的信念。
但是，忠於機械星，又不願意背叛隊友的格帶，又能選擇哪一個信念呢？
坍塌的副本中。
禾玉依舊緊緊盯著格帶。
此時格帶與他們一樣狼狽，渾身是傷，但他那張桀驁不馴的臉上帶著釋然的笑容，灰色頭發輕輕搭在耳上，建模臉五官完美，臉上的機械紋路冷硬，眼神卻很溫柔。
他與萬人斬一樣，是個初時討厭，但越來越討喜的人。
禾玉點點頭：“你確定不走了？”
副本已經坍塌大半，只剩下他們這一個小角落，身後的洞道也在坍塌，黑洞越來越小，眼看即將消失……
格帶笑容安詳，張開雙手，迎接身後坍塌的世界，聲音平和：“對，不走了。”
禾玉面無表情轉身：“哦，那看來機械星確實是沒有希望了，我還以為你會去拯救機械星，改變機械星的命運。”
格帶僵住，下意識追問：“什麽……意思？”
洞道已經縮成一個小圓，禾玉踏入其中，搖搖頭，失望感嘆——
“我在思考關於機械星修煉的問題，確實沒有一個很好的思路，不過，選秀系統是機械人、神品寶物以及超越神品寶物的裝備能容納意識給了我靈感。
“或許，機械星可以走上一條與眾不同的道路，可惜……機械星人不知道，等選秀系統與尤金死後，也沒個領頭人物，只能走向退化為機器人之路。”
如果機械星戰敗，能量體系推廣，不能修煉的機械星人將被淘汰，他們註定走上退化之路，一步步再次淪為奴仆機器人。
禾玉最後一個字落地，已經帶著鎮星等人進入黑洞，黑洞霎時間吞噬他們，消失不見，巨石之上只剩下張開雙手迎接死亡、僵硬的格帶。
格帶：“？”
格帶：“？？”
——餵，你說清楚啊！！
機械星人還有出路？！
格帶收回坦然迎接死亡的雙手，沖到他們消失的位置，然而，黑洞已經消失，原地什麽也不剩下，只有空蕩蕩且白茫茫的一片，身後是坍塌的世界。
格帶懵了，“安詳”從臉上消失。
——餵，劇本不該這樣演啊！
正常套路，難道不是發現機械星還有未來，禾玉說服他，他跟上禾玉一起進入決賽嗎？
就算他不願意跟上，不能打暈他帶走嗎？！
你們自己走是個什麽意思？！
最關鍵的是，走之前還要給他希望！
這不、科學。
格帶咆哮：“禾玉——你特麽把我帶上啊！！”
黑洞中。
乍然間聽到禾玉那套分析，鍛於晨等人全部驚呆，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，禾玉就帶走他們走了……
將格帶一個人留下，全走了……
瓊懵逼臉：“不帶他一起？”
禾玉會說出那樣的話，顯然是不想格帶死，不單單是出於直播不能斷的利益，還有如此多個副本的隊友之情。
但是，既然想格帶晉級，又為什麽將他留在副本中？
禾玉：“讓他自己跟上。”
斬特一手抓著衣袖，一手撓撓頭：“可是黑洞消失了，格帶怎麽跟上啊？副本坍塌，他他馬上就會死在裏面的。”
眾人都有些懵逼，跟不上禾玉思路。
淩不臣幽幽開口：“你們忘記格帶還有一張底牌嗎？”
眾人：“！！！”
——想起來了！
——格帶還有一張晉級卡！
在《全民戀愛》副本，不單單是瓊暴露最大秘密小拇指，格帶還暴露了最大底牌晉級卡。
晉級卡上有名字，是獨屬於本人使用的東西，除非死亡掉落，否則別人使用不了，而且就算殺掉擁有者，也不一定會掉落晉級卡。
與投票不一樣，晉級卡是在決賽之前都能使用。
他們還活著，不管接下來去哪兒都是決賽副本，格帶只要使用晉級卡就能跟上他們，而格帶再蠢，也不至於忘記自己還有晉級卡。
瓊疑惑看向禾玉：“那要是系統出手幹預，沒將他送到我們身邊呢？”
禾玉面無表情，無邊框眼鏡隨意地搭在鼻翼上，聲音平靜——
“我再最後驗證一次，如果格帶沒來，便說明機械星在選秀系統裏面的那抹意識能直接操控規則，我們必敗。
“如果格帶使用晉級卡到來，便說明選秀系統是機械星人，但屬於機械星的那抹意識被祖神拉扯，沒有直接操控權，我們便有勝率。”
選秀系統是按照裝備鍛造，當年祖神還在，機械星只敢悄悄動手，不敢明目張膽亂來，選秀系統是個殼子，裏面融入機械星人的制造法，誕生了意識。
選秀系統便是機械星人。
但後來他們吞噬祖神的意識，引火上身，將祖神的意識也圈在這個殼子裏面，兩個意識打架，當然，一直都是機械星意識占據上風。
可祖神的意識還在，同樣能起拉扯作用，讓機械星人的意識不能直接掌控整個選秀系統，選秀系統內還按照既定選秀規則執行。
——比如說使用晉級卡的格帶來到他們身邊。
——比如說他們即將到達的地方，成為最後一個“副本”，成為決賽場。
至於勝率，那不重要。
只要有勝率，經常死亡線上蹦迪的他們就會去試。
瓊眼神覆雜地看著禾玉完美的側顏，她自詡是個聰明人，但與禾玉相比還是差的太遠，在發現格帶不準備離開之後，他果斷有了其他辦法。
借助格帶的底牌，進行最後試探。
這是何等的判斷能力？
又是何等的玲瓏心性？
像是想到什麽，元澤提問：“你真的要幫助機械星人找到出路嗎？”
禾玉神情從容：“如果格帶跟上，與我們並肩作戰，我會盡最大努力幫我的隊友尋找出路。”
至於格帶要不要成為機械星領軍人，要不要帶領機械星全部踏上出路，都與禾玉無關，禾玉只為隊友格帶找出路。
聞言，瓊在心裏祈禱——格帶，你一定要選擇跟上，選擇相信禾玉，一如之前抵抗尤金時。
“最好的研究對象是選秀系統，它可是擁有祖神意識與機械意識的機械星人，格帶的出路在選秀系統上。”
頓了頓，禾玉聲音放輕：“我一定會研究出路的，那不單單是格帶的出路，如果這條路能走得通，那麽，還留有一抹意識的人……或許會以另一種形式回歸。”
他的視線看向帶著淡淡微黃光芒的留痕劍。
而聽到分析的眾人神情錯愕。
留有意識的人以另一種形式回歸？是他們想的那個意思嗎？
瓊下意識擡手摸向小拇指，心中陡然間升起希望。
元澤也想到了成昭，那個還留下一根長鞭的第三區成昭……
——這條路如果走得通，他們都有可能回來嗎？
一雙雙眼睛在黑暗的傳送通道中，如同餓狼，充滿了戰意。
聯邦。
觀看直播的豈止秋刀等人，機械星人也註意著直播。
埃比爾聽到了禾玉的那番話，身體微微一顫，機械星不是毫無出路？也許……他們還有一條生路可以走，並非絕路？
這個觀點對機械星的沖擊最大。
埃比爾下意識搖搖頭，視線卻緊緊盯著投影，從來毫無波動規律跳動的機械心臟此刻似乎失衡，跳動聲極為清晰。
萬一是真的呢？
禾玉這個人，向來就沒有絕對不可能。
其實，埃比爾他們也並不想開戰，平穩多年的聯邦，一旦戰鬥，便是一片混亂，所有星球同遭破壞。機械星謀劃千年，聯邦也不弱，便是勝利，也只會是險勝。
這千年來，機械星人偏安一隅，佛系高傲，誠然是因為與聯邦終有一戰，故意低調。但知道這些的都是機械星高層，大多數機械星人都不知道。
格帶都不知道，其他人又有多少知道真相？
所以，千年來養成的性格與習慣已經定型，他們本質確實偏安一隅，佛系高傲，日常態度是“莫挨老子”，自然不會多想戰爭。
他們此刻參戰與尤金理由一樣，是不想淪為奴仆，不想機械星人變成機器人。
如果能有其他生路，機械星人何必開戰？
便是贏了，也並沒有解決他們的本質問題，他們還是不能修煉。
埃比爾看向身邊的機械星人，他們全都看著他，眼神帶著期待與忐忑，有人輕聲問道：“要不……問問第二區官方？”
埃比爾也想問，於是，他點了點頭，像機械星高層發去詢問。
很快得到回覆——
【戰爭必須勝利，這是機械星的生死之戰。
所謂的出路不過是禾玉的分析與猜測，也許只是為了利用格帶，千年來我們都沒有找到任何出路，縱使禾玉多智近妖，又真的能解決嗎？誰知道是不是故意讓我們放松警惕？
機械星人與聯邦普通人終究不一樣，我們是機械人，是數據與科技。
前線好好應對，機械星不能輸！】
埃比爾轉述給其他人，所有人眼中升起的亮光都逐漸熄滅。
半晌，有人沙啞著聲音：“好好戰鬥吧，上頭說得很有道理，而且，禾玉他們要對上選秀系統，難道機械星要讓選秀系統認輸嗎？讓禾玉他們殺掉選秀系統嗎？”
絕對不可能！
選秀系統作為機械星人，它的實力註定它便是機械星的神，與聯邦的神一樣，他們只會無條件支持神，而不是——弒神。
況且，就算他們現在選擇放棄，聯邦能繞過他們嗎？
這一戰，機械星沒有退路！
埃比爾深吸一口氣，視線看向前方，目光堅韌：“繼續戰，這一戰……我們機械星沒有退路！”
王宮。
安序有片刻的遲疑，他抿了抿唇，看向王：“如果機械星休戰、認罪，聯邦會放過他們嗎？”
王目光無波無瀾：“你覺得呢？”
他也認罪，他現在還是王，但等一切事畢，他能活著嗎？
——答案顯而易見。
——人必須要為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。
安序緩緩搖頭，祖神做過很多不好的事情，所以他們不為祖神討要公道，但他們要為萬人斬討要公道。
第四區、混亂星、普通星，就一定會為他們的神和選手討要公道。
除非……
安序聲音微不可聞：“除非，機械星有人強大成神，除非……聯邦有人壓制……”
否則，這一戰不會結束。
他深吸一口氣，猛地看向直播，眼神帶著濃濃的期待：“我們與機械星勢均力敵，現在分出勝負的地方在選秀系統內，禾神選擇直面系統，是否過於冒險？”
王搖搖頭，“不知道，禾神從來與眾不同。”
頓了頓，他補充一句：“他成功炸開副本，沒有走上系統為他們選擇的路，第一步已經成功，不是嗎？”
安序是關心則亂，王已經是註定死亡之人，反而格外冷靜，分析也很一針見血。
“是呀，第一步已經成功。”
安序看著漆黑的直播間，眼神擔憂：“希望他們能找到系統，希望他們能……勝利。”
大概是距離格帶太遠，直播間沒有中斷，卻非常不穩，一直在跳躍。
漆黑的通道很長，禾玉依舊能看到彈幕，說明格帶還活著。
只是彈幕畫面扭動，顯然格帶與他們還有些距離。
這個時間點，洞道已經坍塌，而格帶還沒死，定然是已經使用了晉級卡，禾玉並不怎麽擔心他。
現在就是驗證他能不能跟上他們了。
正在禾玉思索的時候，洞道似乎走到盡頭，他們即將進入選秀系統所有副本之外的空白區域，類似於中轉站。
漆黑幽暗的盡頭是明亮而刺眼的白光，那白光的刺眼程度不弱於留痕劍，不弱於當初的鈍刀，讓所有人都睜不開眼睛。
禾玉微微瞇眼，帶著掛在自己身上的鎮星一行人，穿過白光。
在穿過的一瞬間，便是強大的禾玉也能感覺到一股拉扯之力，精神有一瞬的恍惚，而後他聽到遲疑的播報聲——
【歡迎進入《頂流選秀》決賽場：十進一！】
遲疑！
選秀系統這是還沒應對辦法呢。
禾玉微微勾唇，果然，他們到哪裏，決賽場就跟到哪裏，便是在副本之外的空白區域，也是他們的決賽場。
畢竟，他們還在系統內。
【本場比賽將決出最後的“頂流”，巔峰之戰，請各位選手們放手一搏。】
頂流？頂峰之戰？
八人嘴角全都露出嘲諷的笑容，便是剛剛到來，聽到播報聲的格帶同樣搖搖頭，不屑一顧。
此時此刻，誰還想做那個“頂流”，他們已經是頂流了。
巔峰之戰？放手一搏？
對，確實是巔峰之戰，也確實要放手一搏，只是，他們的刀鋒並非是朝著身邊的隊友，而是毫不遲疑，全部朝著規則，朝著系統！
【本場主題為……滋滋滋……滋滋滋……】
禾玉挑眉，這是系統自己都卡頓了？
他非常好奇，在副本世界之外，沒有世界規則的空白區域，會給出他們什麽副本主題？又會給出他們什麽任務？
原本遲疑的聲音再次響起，和很早之前的《海選》、《黎明培訓學校》副本一樣，聲音像是自動化播放，不帶有任何情緒——
【本場主題為：《時間溯流》】
【請選手們自行決出最終勝利者，決出“頂流”。】
禾玉笑了。
很好，這個“副本”果然是任務世界之外，所以沒有任務，只有一個比賽場，讓他們自行淘汰，自行決出勝負。
禾玉想，此時此刻的系統在想什麽？或者說，它又想怎麽做？
而這一場的主題也很有意思……時間溯流？
怎麽個溯流之法？
剛剛這樣想著，他整個人完全融入白光當中，同時，身邊感應不到任何人，像是他們全部消失一般。
禾玉微微皺眉。
眼前白光消失，他似乎落入一個繁華的世界當中，第一時間確定周圍沒有危險，禾玉陷入沈默。
在剛剛，在眼前景象全部更換時，彈幕消失。
他不確定只是自己看不到彈幕，還是觀眾們也看不到他了。
但禾玉並未恐慌。
便是當初戰鬥力只有2時，他都不會恐慌，更何況現在手執長劍留痕，成為別人口中的——神。
他看向周圍，這裏像是一個繁華的鬧市區，景色很是熟悉。
他在認真觀察。
很快，禾玉確定了一件事——所有人都看不到自己，也碰不到。
他輕輕穿過一個穿著時尚的男人，神情並不驚慌，這種感覺很奇怪，他能確定自己是真的，也能確定面前這些人是真的。
似乎是兩個不同的維度發生了重疊，將不同時空的人重疊在一起。
禾玉擡手推了推眼鏡，在不確定發生什麽的時候，他並不輕舉妄動，依舊安靜觀察，走了大概兩分鐘，禾玉聽到了一聲痛哭之聲。
像是一個引子，緊接著，數道哭聲響起，無數人看著手機停下來，眼神震驚而悲痛。
“嗷嗚嗚嗚禾玉死了！”
“怎麽這麽突然？嗚嗚嗚，我不能接受。”
“禾大怎麽死了？我不能接受！！”
“嗚嗚嗚嗚嗚。”
……
擡頭，巨大的電子屏幕貼出一個白色的通知——
【訃告。華國殿堂級演員禾玉，與下午13時14分離……】
簡單的通知，卻引得無數人痛哭流涕。
禾玉有片刻的恍惚。
哦，這裏是他的世界，他原本的世界。
他穿成了藍星禾玉，穿進《頂流選秀》，而原本世界的他便死了，這裏是他死後的世界。
禾玉微微皺眉，為什麽他會到這裏？
時間溯流，是這個意思嗎？
禾玉繼續走著，這個世界非常安靜祥和，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，他們的生活中，充滿著快樂與簡單的煩惱——
傻逼老板不做人！
垃圾同事又算計我！
狗男人竟然出軌！
……
除此之外，異常祥和，禾玉一直沒找到出去的路，他在觀察，他甚至去參加了自己的“送別儀式”。
“禾玉，生前便是世界殿堂級演員，他曾榮獲……按照禾玉先生的遺囑，他生前所有的財產將捐贈與社會，成立禾玉基金會，用於老人的贍養問題，以及小孩的……”司儀神情悲痛，旁邊的律師們神情肅穆。
而前來參加的粉絲們，哭成淚人。
外面人山人海，世界各地的粉絲都來參加追悼會，他們有人久留，有人放下一束鮮花在外面，便紅著眼睛轉身離開。
禾玉站在旁邊，神情平靜。
這時，一個年輕女孩走到旁邊，同樣放下一束花，紅腫著眼神，沙啞著聲音：“玉玉，我們會永遠記得你的，你這一世燦爛繁華，祝你下一輩子更加璀璨。”
禾玉笑了。
這個世界與他的粉絲都很懂他，他的葬禮隆重至極，光鮮燦爛，但他的骨灰卻悄無聲息撒入人煙罕至的原始森林。
——這就是他的願望。
禾玉聲音輕輕：“會的，會更加璀璨。”
話音落地，白光一閃，留痕長劍祭出，斬開這個世界，眼前白光大盛，再次看清時，他又進入了另一個世界。
一個他從未見過的世界。
“西雅！”
“西雅！是西雅！”
“啊啊啊，西雅看看我！”
……
前方，歡呼聲響起。
一輛與眾不同的豪華飛車從天空路過，禾玉看到一張熟悉的臉，紫色長發艷麗，她坐在敞篷飛車上，肆無忌憚釋放著自己的魅力，她擡著下巴，一臉驕傲。
——這裏是第四區。
——西雅的星球。
禾玉頓了頓，跟上。
他跟著西雅進入一個私人會所，而西雅在進入房間時，明顯嚴肅了臉，理了理衣服，一臉鄭重地踏入其中。
禾玉抱著劍跟著，安靜旁觀。
“西雅，你應該已經知道我們的目的吧？你答應嗎？”中年男人嚴肅著臉開口。
西雅深吸一口氣：“這一屆《頂流選秀》，我進入肯定出不來。”
男人也不隱瞞：“已經確定鎮星、尤金會參加，按照賽制，你這一次去就回不來了。”
他能保證西雅打贏尤金和鎮星嗎？
不能保證卻不說，那就是哄騙。
西雅臉上閃過糾結，像是想到什麽，她問：“你之前說得都是真的嗎？我們的闕神……真的已經死了？”
男人沈重點頭。
西雅猛地站起來，下巴一擡，高傲道：“好，我進去，但是我有個條件。”
男人尊重道：“你說。”
顯然，無論她說出多麽離譜的條件，男人都會答應。
西雅：“不管我是死是活，我的社交賬號保留，每年都要為我慶祝生日，發一張我的美照。”
男人：“……好。”
他不理解，但不妨礙他答應，這樣的要求實在是太簡單。
禾玉勾了勾唇，笑了。
——他理解西雅。
漂亮了一輩子的人，怎麽能醜？
喜歡聚光燈的人，怎麽能允許別人將自己忘記？
這果然是西雅。
西雅戴上墨鏡，如同進來時一樣，瀟灑轉身離去，只是，在合上門的瞬間，禾玉清楚聽到她說——
“我這條命是第四區給的，為第四區貢獻，值了。”
她一甩紫發，擡腳大步往外走，背影瀟灑。
而房間內，中年男人笑容苦澀，另一個人影從隔壁房間走進來，聲音輕輕：“為什麽要選西雅？她雖然強，但太引人矚目了。”
男人苦笑：“就是要吸引別人的視線，這樣他們才會忽略……瓊。”
西雅……
不過是瓊的擋箭牌，如果有人對第四區臥底出手，一定會攻擊西雅。
禾玉冷笑一聲，而後搖搖頭，走出房間。
第四區沒錯，他們做了最正確的安排，如果他們可以，他們願意自己親身上陣，但依舊可笑。
西雅是棋子，瓊，也是棋子。
都是棋子，包括這些聯邦的高層們。
禾玉看到西雅走出大門，準備踏上飛車，卻與一個腳步匆匆的矮小黑衣人撞在一起，西雅皺眉：“你幹嘛呢？！”
那人聲音熟悉：“抱歉。”
西雅上下打量她，忍不住哼哼唧唧：“臟兮兮的豆芽菜，女孩子就好好穿女孩子的衣服，本來就醜，還不打扮。”
她說著，將臂彎處漂亮的外套丟給黑衣矮個子女人。
而後她踏上飛車。
原地，黑衣女人擡頭，看起來像個單純無害的未成年，只一雙熟悉的單眼皮眼神深邃，透著鋒芒。
旁邊，一個男人悄無聲息出現：“瓊，這人對你如此不禮貌，要動手嗎？”
瓊搖搖頭：“不用，喬遠，只是一個無知的家夥罷了。”
她手輕輕一擡，那件衣服便化為空氣，消失不見。
瓊帶著喬遠大步往前走，不曾回頭，西雅的飛車漸行漸遠，同樣不曾回頭。
禾玉抱著劍，笑著搖頭：“原來你們這麽早就認識，怪不得剛進選秀比賽便一直不對付……”
而此時此刻，禾玉明白了“時間溯流”是什麽意思。
只是，不知道給他看這些做什麽？又怎麽結束這所謂的“時間溯流”呢？
禾玉長劍一揮，明明光芒刺眼，周圍的所有人都似沒看到。
禾玉的身影消失在原地。
西雅卻猛地回頭，往會所門口看。
走了不遠的瓊也停下腳步，微微皺眉，下意識回頭去看。
——什麽都沒看到。
兩人收回視線時，再次視線相撞。
西雅撇嘴：“真是一個不討喜的豆芽菜。”
瓊面無表情收回視線：“繡花枕頭，格外令人不喜。”
斬開上一個空間，又進入一個同樣沒見過的世界。
禾玉被一個正在撿垃圾的小孩吸引視線，四五歲的樣子，看起來竟然比藍星四五歲小孩還要小，幹巴巴的他正在翻找食物。
有一個比他年紀大、比他高壯的孩子盯上了他。
那人猛地撲向小孩，神情兇狠，直接將小孩撲倒在地，然而小孩反應很快，立刻將剛剛撿到的半支營養劑往嘴裏倒。
那人抓住他的手，強搶。
小孩眼神如同餓狼般兇狠，用牙齒、用腦袋，用腳用手，便是被那人打斷了手，還依舊咬著不撒口，眼神兇悍。
“艹，不要命的狗東西！”那人終於怕了，將手上的營養劑丟給他，轉身就跑。
小孩一只手被擰到身後，他呸了一聲，將嘴裏的血汙呸出去，又兇狠地盯著周圍圍觀的幾個孩子，被他一看，那些小孩紛紛後退。
小孩將營養劑喝了，一只手擰在身後，一瘸一拐繼續往前走。
——這就是一匹孤狼，不要命、咬住就不撒口的孤狼。
禾玉抱著劍，他知道，這小孩被人盯上了。
角落裏，兩個成年男人正在指指點點，看他們的氣勢，分明是有戰鬥力的高手。
果然，小孩很快被人送到了一個大家族當中，禾玉心中有了猜測，跟上去看。
有人將小孩的手臂擰回去，那小孩疼得額頭青筋凸起，咬緊牙關，卻吭都不吭一聲，只是戒備地盯著眾人。
一個女人滿意點頭：“不錯，好苗子。”
她旁邊的男人也笑了：“確實是個好苗子，送去吧，就差幾個了。”
小孩被送到一個大院子裏面，這個院子真的很大，想要走遍，至少好幾天。
院子裏面有吃有喝，這裏面和他一樣的小孩很多很多，他夾雜在其中一點也不顯眼。
他還很沈默，安安靜靜待在一個角落。
但是，要有誰想欺負他，那也是絕對不可能的。
禾玉還是沒有離開，他在觀察。
果然，很快來了個男人，男人嚴肅著一張臉宣布——
“從今天開始，每天都有人教你們提升戰鬥力，送入的食物也會不斷減少，想要活著，就要搶食，就要殺掉身邊的競爭對手，如果你殺光其他人，你就能好好活著，成為一個強大的戰士光榮活著！”
禾玉安安靜靜抱著留痕劍，倚靠著門，眼鏡搭在鼻翼上，精致的臉隱於光影中。
這裏有一萬個人。
——那個小孩後來叫萬人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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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機械星與禾玉等人之間，他做不出選擇。
生而為機械人，他與尤金一樣，有機械星的驕傲與信念。
但他犀利的機械臂刀鋒，永遠不可能對準信任的隊友，高傲的格帶接受人很難，但背叛也很難。
信念與情意難兩全，刀鋒不能刺向任何一方，便只能刺向自己。
禾神深深看著格帶，沒說話。
瓊眉頭緊皺，眼神擔憂。
鍛於晨張了張嘴，他想勸格帶，卻又不知道怎麽勸他，如果選秀系統是機械星人，讓他與他們一起對抗選秀系統，便是讓他背叛機械星。
勸慰的話都說不出口。
元澤像是想到什麽，瞳孔一縮：“格帶如果不走，我們的直播怎麽辦？”
且不說他們一路相互扶持的隊友情，尤金背叛，再失去格帶這最後一個機械星人，之後，他們的直播又會中斷。
斬特深吸一口氣：“格帶不能死。”
鎮星面無表情：“不想走嗎？那就打暈了強行帶走。”
聞言，格帶再次後退一步，機械臂舉起，顯然，他怎麽都不會跟著離開，他選擇了止步於此，再不面對兩難局面。
“轟隆隆——”
地動山搖，整個副本動蕩加劇，即將徹底崩塌。
格帶擡頭看了眼變得漆黑空洞的天，笑了：“你們快走吧，再耽誤下去，連洞道都會坍塌，再不能晉級。”
瓊手握緊成拳，眼神悲傷。
——若是自己處在格帶這個位置上，怕是也會做出相同的選擇。
直播間外。
拉裏眼神覆雜，半晌，聲音沙啞：“格帶也要死了。”
沒人能攔住想死的人，就像趙憑棄一樣。
秋刀嘆口氣：“我對格帶印象，就算機械星敗了，我也不會對他出手。”
喬搖搖頭：“機械星敗了，格帶比死還難受。”
他想，其實對於格帶而言，沒辦法像尤金一樣堅定信念，為信念而戰，也做不到背叛星球，留在這個副本或許是最好的結局。
——除非，他有為之一戰的信念。
但是，忠於機械星，又不願意背叛隊友的格帶，又能選擇哪一個信念呢？
坍塌的副本中。
禾玉依舊緊緊盯著格帶。
此時格帶與他們一樣狼狽，渾身是傷，但他那張桀驁不馴的臉上帶著釋然的笑容，灰色頭發輕輕搭在耳上，建模臉五官完美，臉上的機械紋路冷硬，眼神卻很溫柔。
他與萬人斬一樣，是個初時討厭，但越來越討喜的人。
禾玉點點頭：“你確定不走了？”
副本已經坍塌大半，只剩下他們這一個小角落，身後的洞道也在坍塌，黑洞越來越小，眼看即將消失……
格帶笑容安詳，張開雙手，迎接身後坍塌的世界，聲音平和：“對，不走了。”
禾玉面無表情轉身：“哦，那看來機械星確實是沒有希望了，我還以為你會去拯救機械星，改變機械星的命運。”
格帶僵住，下意識追問：“什麽……意思？”
洞道已經縮成一個小圓，禾玉踏入其中，搖搖頭，失望感嘆——
“我在思考關於機械星修煉的問題，確實沒有一個很好的思路，不過，選秀系統是機械人、神品寶物以及超越神品寶物的裝備能容納意識給了我靈感。
“或許，機械星可以走上一條與眾不同的道路，可惜……機械星人不知道，等選秀系統與尤金死後，也沒個領頭人物，只能走向退化為機器人之路。”
如果機械星戰敗，能量體系推廣，不能修煉的機械星人將被淘汰，他們註定走上退化之路，一步步再次淪為奴仆機器人。
禾玉最後一個字落地，已經帶著鎮星等人進入黑洞，黑洞霎時間吞噬他們，消失不見，巨石之上只剩下張開雙手迎接死亡、僵硬的格帶。
格帶：“？”
格帶：“？？”
——餵，你說清楚啊！！
機械星人還有出路？！
格帶收回坦然迎接死亡的雙手，沖到他們消失的位置，然而，黑洞已經消失，原地什麽也不剩下，只有空蕩蕩且白茫茫的一片，身後是坍塌的世界。
格帶懵了，“安詳”從臉上消失。
——餵，劇本不該這樣演啊！
正常套路，難道不是發現機械星還有未來，禾玉說服他，他跟上禾玉一起進入決賽嗎？
就算他不願意跟上，不能打暈他帶走嗎？！
你們自己走是個什麽意思？！
最關鍵的是，走之前還要給他希望！
這不、科學。
格帶咆哮：“禾玉——你特麽把我帶上啊！！”
黑洞中。
乍然間聽到禾玉那套分析，鍛於晨等人全部驚呆，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，禾玉就帶走他們走了……
將格帶一個人留下，全走了……
瓊懵逼臉：“不帶他一起？”
禾玉會說出那樣的話，顯然是不想格帶死，不單單是出於直播不能斷的利益，還有如此多個副本的隊友之情。
但是，既然想格帶晉級，又為什麽將他留在副本中？
禾玉：“讓他自己跟上。”
斬特一手抓著衣袖，一手撓撓頭：“可是黑洞消失了，格帶怎麽跟上啊？副本坍塌，他他馬上就會死在裏面的。”
眾人都有些懵逼，跟不上禾玉思路。
淩不臣幽幽開口：“你們忘記格帶還有一張底牌嗎？”
眾人：“！！！”
——想起來了！
——格帶還有一張晉級卡！
在《全民戀愛》副本，不單單是瓊暴露最大秘密小拇指，格帶還暴露了最大底牌晉級卡。
晉級卡上有名字，是獨屬於本人使用的東西，除非死亡掉落，否則別人使用不了，而且就算殺掉擁有者，也不一定會掉落晉級卡。
與投票不一樣，晉級卡是在決賽之前都能使用。
他們還活著，不管接下來去哪兒都是決賽副本，格帶只要使用晉級卡就能跟上他們，而格帶再蠢，也不至於忘記自己還有晉級卡。
瓊疑惑看向禾玉：“那要是系統出手幹預，沒將他送到我們身邊呢？”
禾玉面無表情，無邊框眼鏡隨意地搭在鼻翼上，聲音平靜——
“我再最後驗證一次，如果格帶沒來，便說明機械星在選秀系統裏面的那抹意識能直接操控規則，我們必敗。
“如果格帶使用晉級卡到來，便說明選秀系統是機械星人，但屬於機械星的那抹意識被祖神拉扯，沒有直接操控權，我們便有勝率。”
選秀系統是按照裝備鍛造，當年祖神還在，機械星只敢悄悄動手，不敢明目張膽亂來，選秀系統是個殼子，裏面融入機械星人的制造法，誕生了意識。
選秀系統便是機械星人。
但後來他們吞噬祖神的意識，引火上身，將祖神的意識也圈在這個殼子裏面，兩個意識打架，當然，一直都是機械星意識占據上風。
可祖神的意識還在，同樣能起拉扯作用，讓機械星人的意識不能直接掌控整個選秀系統，選秀系統內還按照既定選秀規則執行。
——比如說使用晉級卡的格帶來到他們身邊。
——比如說他們即將到達的地方，成為最後一個“副本”，成為決賽場。
至於勝率，那不重要。
只要有勝率，經常死亡線上蹦迪的他們就會去試。
瓊眼神覆雜地看著禾玉完美的側顏，她自詡是個聰明人，但與禾玉相比還是差的太遠，在發現格帶不準備離開之後，他果斷有了其他辦法。
借助格帶的底牌，進行最後試探。
這是何等的判斷能力？
又是何等的玲瓏心性？
像是想到什麽，元澤提問：“你真的要幫助機械星人找到出路嗎？”
禾玉神情從容：“如果格帶跟上，與我們並肩作戰，我會盡最大努力幫我的隊友尋找出路。”
至於格帶要不要成為機械星領軍人，要不要帶領機械星全部踏上出路，都與禾玉無關，禾玉只為隊友格帶找出路。
聞言，瓊在心裏祈禱——格帶，你一定要選擇跟上，選擇相信禾玉，一如之前抵抗尤金時。
“最好的研究對象是選秀系統，它可是擁有祖神意識與機械意識的機械星人，格帶的出路在選秀系統上。”
頓了頓，禾玉聲音放輕：“我一定會研究出路的，那不單單是格帶的出路，如果這條路能走得通，那麽，還留有一抹意識的人……或許會以另一種形式回歸。”
他的視線看向帶著淡淡微黃光芒的留痕劍。
而聽到分析的眾人神情錯愕。
留有意識的人以另一種形式回歸？是他們想的那個意思嗎？
瓊下意識擡手摸向小拇指，心中陡然間升起希望。
元澤也想到了成昭，那個還留下一根長鞭的第三區成昭……
——這條路如果走得通，他們都有可能回來嗎？
一雙雙眼睛在黑暗的傳送通道中，如同餓狼，充滿了戰意。
聯邦。
觀看直播的豈止秋刀等人，機械星人也註意著直播。
埃比爾聽到了禾玉的那番話，身體微微一顫，機械星不是毫無出路？也許……他們還有一條生路可以走，並非絕路？
這個觀點對機械星的沖擊最大。
埃比爾下意識搖搖頭，視線卻緊緊盯著投影，從來毫無波動規律跳動的機械心臟此刻似乎失衡，跳動聲極為清晰。
萬一是真的呢？
禾玉這個人，向來就沒有絕對不可能。
其實，埃比爾他們也並不想開戰，平穩多年的聯邦，一旦戰鬥，便是一片混亂，所有星球同遭破壞。機械星謀劃千年，聯邦也不弱，便是勝利，也只會是險勝。
這千年來，機械星人偏安一隅，佛系高傲，誠然是因為與聯邦終有一戰，故意低調。但知道這些的都是機械星高層，大多數機械星人都不知道。
格帶都不知道，其他人又有多少知道真相？
所以，千年來養成的性格與習慣已經定型，他們本質確實偏安一隅，佛系高傲，日常態度是“莫挨老子”，自然不會多想戰爭。
他們此刻參戰與尤金理由一樣，是不想淪為奴仆，不想機械星人變成機器人。
如果能有其他生路，機械星人何必開戰？
便是贏了，也並沒有解決他們的本質問題，他們還是不能修煉。
埃比爾看向身邊的機械星人，他們全都看著他，眼神帶著期待與忐忑，有人輕聲問道：“要不……問問第二區官方？”
埃比爾也想問，於是，他點了點頭，像機械星高層發去詢問。
很快得到回覆——
【戰爭必須勝利，這是機械星的生死之戰。
所謂的出路不過是禾玉的分析與猜測，也許只是為了利用格帶，千年來我們都沒有找到任何出路，縱使禾玉多智近妖，又真的能解決嗎？誰知道是不是故意讓我們放松警惕？
機械星人與聯邦普通人終究不一樣，我們是機械人，是數據與科技。
前線好好應對，機械星不能輸！】
埃比爾轉述給其他人，所有人眼中升起的亮光都逐漸熄滅。
半晌，有人沙啞著聲音：“好好戰鬥吧，上頭說得很有道理，而且，禾玉他們要對上選秀系統，難道機械星要讓選秀系統認輸嗎？讓禾玉他們殺掉選秀系統嗎？”
絕對不可能！
選秀系統作為機械星人，它的實力註定它便是機械星的神，與聯邦的神一樣，他們只會無條件支持神，而不是——弒神。
況且，就算他們現在選擇放棄，聯邦能繞過他們嗎？
這一戰，機械星沒有退路！
埃比爾深吸一口氣，視線看向前方，目光堅韌：“繼續戰，這一戰……我們機械星沒有退路！”
王宮。
安序有片刻的遲疑，他抿了抿唇，看向王：“如果機械星休戰、認罪，聯邦會放過他們嗎？”
王目光無波無瀾：“你覺得呢？”
他也認罪，他現在還是王，但等一切事畢，他能活著嗎？
——答案顯而易見。
——人必須要為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。
安序緩緩搖頭，祖神做過很多不好的事情，所以他們不為祖神討要公道，但他們要為萬人斬討要公道。
第四區、混亂星、普通星，就一定會為他們的神和選手討要公道。
除非……
安序聲音微不可聞：“除非，機械星有人強大成神，除非……聯邦有人壓制……”
否則，這一戰不會結束。
他深吸一口氣，猛地看向直播，眼神帶著濃濃的期待：“我們與機械星勢均力敵，現在分出勝負的地方在選秀系統內，禾神選擇直面系統，是否過於冒險？”
王搖搖頭，“不知道，禾神從來與眾不同。”
頓了頓，他補充一句：“他成功炸開副本，沒有走上系統為他們選擇的路，第一步已經成功，不是嗎？”
安序是關心則亂，王已經是註定死亡之人，反而格外冷靜，分析也很一針見血。
“是呀，第一步已經成功。”
安序看著漆黑的直播間，眼神擔憂：“希望他們能找到系統，希望他們能……勝利。”
大概是距離格帶太遠，直播間沒有中斷，卻非常不穩，一直在跳躍。
漆黑的通道很長，禾玉依舊能看到彈幕，說明格帶還活著。
只是彈幕畫面扭動，顯然格帶與他們還有些距離。
這個時間點，洞道已經坍塌，而格帶還沒死，定然是已經使用了晉級卡，禾玉並不怎麽擔心他。
現在就是驗證他能不能跟上他們了。
正在禾玉思索的時候，洞道似乎走到盡頭，他們即將進入選秀系統所有副本之外的空白區域，類似於中轉站。
漆黑幽暗的盡頭是明亮而刺眼的白光，那白光的刺眼程度不弱於留痕劍，不弱於當初的鈍刀，讓所有人都睜不開眼睛。
禾玉微微瞇眼，帶著掛在自己身上的鎮星一行人，穿過白光。
在穿過的一瞬間，便是強大的禾玉也能感覺到一股拉扯之力，精神有一瞬的恍惚，而後他聽到遲疑的播報聲——
【歡迎進入《頂流選秀》決賽場：十進一！】
遲疑！
選秀系統這是還沒應對辦法呢。
禾玉微微勾唇，果然，他們到哪裏，決賽場就跟到哪裏，便是在副本之外的空白區域，也是他們的決賽場。
畢竟，他們還在系統內。
【本場比賽將決出最後的“頂流”，巔峰之戰，請各位選手們放手一搏。】
頂流？頂峰之戰？
八人嘴角全都露出嘲諷的笑容，便是剛剛到來，聽到播報聲的格帶同樣搖搖頭，不屑一顧。
此時此刻，誰還想做那個“頂流”，他們已經是頂流了。
巔峰之戰？放手一搏？
對，確實是巔峰之戰，也確實要放手一搏，只是，他們的刀鋒並非是朝著身邊的隊友，而是毫不遲疑，全部朝著規則，朝著系統！
【本場主題為……滋滋滋……滋滋滋……】
禾玉挑眉，這是系統自己都卡頓了？
他非常好奇，在副本世界之外，沒有世界規則的空白區域，會給出他們什麽副本主題？又會給出他們什麽任務？
原本遲疑的聲音再次響起，和很早之前的《海選》、《黎明培訓學校》副本一樣，聲音像是自動化播放，不帶有任何情緒——
【本場主題為：《時間溯流》】
【請選手們自行決出最終勝利者，決出“頂流”。】
禾玉笑了。
很好，這個“副本”果然是任務世界之外，所以沒有任務，只有一個比賽場，讓他們自行淘汰，自行決出勝負。
禾玉想，此時此刻的系統在想什麽？或者說，它又想怎麽做？
而這一場的主題也很有意思……時間溯流？
怎麽個溯流之法？
剛剛這樣想著，他整個人完全融入白光當中，同時，身邊感應不到任何人，像是他們全部消失一般。
禾玉微微皺眉。
眼前白光消失，他似乎落入一個繁華的世界當中，第一時間確定周圍沒有危險，禾玉陷入沈默。
在剛剛，在眼前景象全部更換時，彈幕消失。
他不確定只是自己看不到彈幕，還是觀眾們也看不到他了。
但禾玉並未恐慌。
便是當初戰鬥力只有2時，他都不會恐慌，更何況現在手執長劍留痕，成為別人口中的——神。
他看向周圍，這裏像是一個繁華的鬧市區，景色很是熟悉。
他在認真觀察。
很快，禾玉確定了一件事——所有人都看不到自己，也碰不到。
他輕輕穿過一個穿著時尚的男人，神情並不驚慌，這種感覺很奇怪，他能確定自己是真的，也能確定面前這些人是真的。
似乎是兩個不同的維度發生了重疊，將不同時空的人重疊在一起。
禾玉擡手推了推眼鏡，在不確定發生什麽的時候，他並不輕舉妄動，依舊安靜觀察，走了大概兩分鐘，禾玉聽到了一聲痛哭之聲。
像是一個引子，緊接著，數道哭聲響起，無數人看著手機停下來，眼神震驚而悲痛。
“嗷嗚嗚嗚禾玉死了！”
“怎麽這麽突然？嗚嗚嗚，我不能接受。”
“禾大怎麽死了？我不能接受！！”
“嗚嗚嗚嗚嗚。”
……
擡頭，巨大的電子屏幕貼出一個白色的通知——
【訃告。華國殿堂級演員禾玉，與下午13時14分離……】
簡單的通知，卻引得無數人痛哭流涕。
禾玉有片刻的恍惚。
哦，這裏是他的世界，他原本的世界。
他穿成了藍星禾玉，穿進《頂流選秀》，而原本世界的他便死了，這裏是他死後的世界。
禾玉微微皺眉，為什麽他會到這裏？
時間溯流，是這個意思嗎？
禾玉繼續走著，這個世界非常安靜祥和，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，他們的生活中，充滿著快樂與簡單的煩惱——
傻逼老板不做人！
垃圾同事又算計我！
狗男人竟然出軌！
……
除此之外，異常祥和，禾玉一直沒找到出去的路，他在觀察，他甚至去參加了自己的“送別儀式”。
“禾玉，生前便是世界殿堂級演員，他曾榮獲……按照禾玉先生的遺囑，他生前所有的財產將捐贈與社會，成立禾玉基金會，用於老人的贍養問題，以及小孩的……”司儀神情悲痛，旁邊的律師們神情肅穆。
而前來參加的粉絲們，哭成淚人。
外面人山人海，世界各地的粉絲都來參加追悼會，他們有人久留，有人放下一束鮮花在外面，便紅著眼睛轉身離開。
禾玉站在旁邊，神情平靜。
這時，一個年輕女孩走到旁邊，同樣放下一束花，紅腫著眼神，沙啞著聲音：“玉玉，我們會永遠記得你的，你這一世燦爛繁華，祝你下一輩子更加璀璨。”
禾玉笑了。
這個世界與他的粉絲都很懂他，他的葬禮隆重至極，光鮮燦爛，但他的骨灰卻悄無聲息撒入人煙罕至的原始森林。
——這就是他的願望。
禾玉聲音輕輕：“會的，會更加璀璨。”
話音落地，白光一閃，留痕長劍祭出，斬開這個世界，眼前白光大盛，再次看清時，他又進入了另一個世界。
一個他從未見過的世界。
“西雅！”
“西雅！是西雅！”
“啊啊啊，西雅看看我！”
……
前方，歡呼聲響起。
一輛與眾不同的豪華飛車從天空路過，禾玉看到一張熟悉的臉，紫色長發艷麗，她坐在敞篷飛車上，肆無忌憚釋放著自己的魅力，她擡著下巴，一臉驕傲。
——這裏是第四區。
——西雅的星球。
禾玉頓了頓，跟上。
他跟著西雅進入一個私人會所，而西雅在進入房間時，明顯嚴肅了臉，理了理衣服，一臉鄭重地踏入其中。
禾玉抱著劍跟著，安靜旁觀。
“西雅，你應該已經知道我們的目的吧？你答應嗎？”中年男人嚴肅著臉開口。
西雅深吸一口氣：“這一屆《頂流選秀》，我進入肯定出不來。”
男人也不隱瞞：“已經確定鎮星、尤金會參加，按照賽制，你這一次去就回不來了。”
他能保證西雅打贏尤金和鎮星嗎？
不能保證卻不說，那就是哄騙。
西雅臉上閃過糾結，像是想到什麽，她問：“你之前說得都是真的嗎？我們的闕神……真的已經死了？”
男人沈重點頭。
西雅猛地站起來，下巴一擡，高傲道：“好，我進去，但是我有個條件。”
男人尊重道：“你說。”
顯然，無論她說出多麽離譜的條件，男人都會答應。
西雅：“不管我是死是活，我的社交賬號保留，每年都要為我慶祝生日，發一張我的美照。”
男人：“……好。”
他不理解，但不妨礙他答應，這樣的要求實在是太簡單。
禾玉勾了勾唇，笑了。
——他理解西雅。
漂亮了一輩子的人，怎麽能醜？
喜歡聚光燈的人，怎麽能允許別人將自己忘記？
這果然是西雅。
西雅戴上墨鏡，如同進來時一樣，瀟灑轉身離去，只是，在合上門的瞬間，禾玉清楚聽到她說——
“我這條命是第四區給的，為第四區貢獻，值了。”
她一甩紫發，擡腳大步往外走，背影瀟灑。
而房間內，中年男人笑容苦澀，另一個人影從隔壁房間走進來，聲音輕輕：“為什麽要選西雅？她雖然強，但太引人矚目了。”
男人苦笑：“就是要吸引別人的視線，這樣他們才會忽略……瓊。”
西雅……
不過是瓊的擋箭牌，如果有人對第四區臥底出手，一定會攻擊西雅。
禾玉冷笑一聲，而後搖搖頭，走出房間。
第四區沒錯，他們做了最正確的安排，如果他們可以，他們願意自己親身上陣，但依舊可笑。
西雅是棋子，瓊，也是棋子。
都是棋子，包括這些聯邦的高層們。
禾玉看到西雅走出大門，準備踏上飛車，卻與一個腳步匆匆的矮小黑衣人撞在一起，西雅皺眉：“你幹嘛呢？！”
那人聲音熟悉：“抱歉。”
西雅上下打量她，忍不住哼哼唧唧：“臟兮兮的豆芽菜，女孩子就好好穿女孩子的衣服，本來就醜，還不打扮。”
她說著，將臂彎處漂亮的外套丟給黑衣矮個子女人。
而後她踏上飛車。
原地，黑衣女人擡頭，看起來像個單純無害的未成年，只一雙熟悉的單眼皮眼神深邃，透著鋒芒。
旁邊，一個男人悄無聲息出現：“瓊，這人對你如此不禮貌，要動手嗎？”
瓊搖搖頭：“不用，喬遠，只是一個無知的家夥罷了。”
她手輕輕一擡，那件衣服便化為空氣，消失不見。
瓊帶著喬遠大步往前走，不曾回頭，西雅的飛車漸行漸遠，同樣不曾回頭。
禾玉抱著劍，笑著搖頭：“原來你們這麽早就認識，怪不得剛進選秀比賽便一直不對付……”
而此時此刻，禾玉明白了“時間溯流”是什麽意思。
只是，不知道給他看這些做什麽？又怎麽結束這所謂的“時間溯流”呢？
禾玉長劍一揮，明明光芒刺眼，周圍的所有人都似沒看到。
禾玉的身影消失在原地。
西雅卻猛地回頭，往會所門口看。
走了不遠的瓊也停下腳步，微微皺眉，下意識回頭去看。
——什麽都沒看到。
兩人收回視線時，再次視線相撞。
西雅撇嘴：“真是一個不討喜的豆芽菜。”
瓊面無表情收回視線：“繡花枕頭，格外令人不喜。”
斬開上一個空間，又進入一個同樣沒見過的世界。
禾玉被一個正在撿垃圾的小孩吸引視線，四五歲的樣子，看起來竟然比藍星四五歲小孩還要小，幹巴巴的他正在翻找食物。
有一個比他年紀大、比他高壯的孩子盯上了他。
那人猛地撲向小孩，神情兇狠，直接將小孩撲倒在地，然而小孩反應很快，立刻將剛剛撿到的半支營養劑往嘴裏倒。
那人抓住他的手，強搶。
小孩眼神如同餓狼般兇狠，用牙齒、用腦袋，用腳用手，便是被那人打斷了手，還依舊咬著不撒口，眼神兇悍。
“艹，不要命的狗東西！”那人終於怕了，將手上的營養劑丟給他，轉身就跑。
小孩一只手被擰到身後，他呸了一聲，將嘴裏的血汙呸出去，又兇狠地盯著周圍圍觀的幾個孩子，被他一看，那些小孩紛紛後退。
小孩將營養劑喝了，一只手擰在身後，一瘸一拐繼續往前走。
——這就是一匹孤狼，不要命、咬住就不撒口的孤狼。
禾玉抱著劍，他知道，這小孩被人盯上了。
角落裏，兩個成年男人正在指指點點，看他們的氣勢，分明是有戰鬥力的高手。
果然，小孩很快被人送到了一個大家族當中，禾玉心中有了猜測，跟上去看。
有人將小孩的手臂擰回去，那小孩疼得額頭青筋凸起，咬緊牙關，卻吭都不吭一聲，只是戒備地盯著眾人。
一個女人滿意點頭：“不錯，好苗子。”
她旁邊的男人也笑了：“確實是個好苗子，送去吧，就差幾個了。”
小孩被送到一個大院子裏面，這個院子真的很大，想要走遍，至少好幾天。
院子裏面有吃有喝，這裏面和他一樣的小孩很多很多，他夾雜在其中一點也不顯眼。
他還很沈默，安安靜靜待在一個角落。
但是，要有誰想欺負他，那也是絕對不可能的。
禾玉還是沒有離開，他在觀察。
果然，很快來了個男人，男人嚴肅著一張臉宣布——
“從今天開始，每天都有人教你們提升戰鬥力，送入的食物也會不斷減少，想要活著，就要搶食，就要殺掉身邊的競爭對手，如果你殺光其他人，你就能好好活著，成為一個強大的戰士光榮活著！”
禾玉安安靜靜抱著留痕劍，倚靠著門，眼鏡搭在鼻翼上，精致的臉隱於光影中。
這裏有一萬個人。
——那個小孩後來叫萬人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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